Sunday, March 19, 2006

別了,師大蘇格拉底

「感覺是某種早已融入生活一部份的習慣,被活生生的拔除了一樣。」
「所以我才不養成習慣哪。」

如同刀刃一般銳利,我感覺到心裡有某個地方被直接刺穿。

不取名字就不會放感情下去,我明明知道這件事情。在跟著改口叫老闆為貓哥的時候,在幫 Ginger 取名的時候,在盯著老喜歡睡在 Notebook 袋子上面的 Eggy 的時候,就已經徹底的輸了。

我 心裡知道搬去清華對這間店而言是好事一件。在這裡,不過是師大周邊眾多咖啡店之中的一間,跟賺錢背道而馳的是還位於人潮不會直接經過的二樓;搬到清華之 後,地理位置佔盡先天優勢,還有大師加持,將會是清華校內獨一無二的蘇格拉底,與這裡相比簡直就像是咬著金湯匙出生的富家子弟一樣。

同 時,我也明白這份邀請難以拒絕的原因。年少時候開啟自己眼界的第一扇窗戶,原本以為只存在於書本報紙、鎂光燈下,和自己截然不同世界的作者,見面聊天就 已經是個無法想像的意外跟喜悅,竟然邀請你為她做些事情,甚至親自拜訪,直接通信對話以證明她的誠意,這到底要人怎麼說不?

可是我就是他碼的不爽。

在腦裡盤旋不去的,一直是聽到這件事情後第一個成形的意念。

像我們這種什麼都不是的小喀,我們的任性就只是單純的任性;

而手中握有權力的人,她的任性,則名之以理想。

我 的確是說不出「這是我們共同實踐的蘇格拉底」這種浪漫,而我也願意相信只要花一些時間培養,複製出類似景象的可能性仍然存在。只是諷刺的是,創造出這種 感覺的不只是這些硬體,還包含了共同構築出這個空間的人們;而為了將這個空間完整的搬到清華,要做的第一步就是捨棄這一群人,成就所謂的理想?還是,只要 這樣的氣氛環境被完整的移植到清華,即便這代表著一樣是空間元素的人們將會換上全新的一批,但那又有什麼關係?

理想之所以偉大,正在於即使會產生這些痛苦,會造成一些傷害,有些人必須進行崇高的犧牲,但理想的實現仍然高於這些全部,對吧?

不過,在我眼裡,這整件事情,什麼理想不理想的,全都是狗屁一場。

我 們都一樣自私,妳自私的想將自己喜愛的場所移植回去,而我自私的認為奪走我生活習慣的人就是顯得不可原諒,管妳是什麼大師不大師全都一樣。說穿了不過是 清華缺少個讓妳這個文人雅士可以好好喝咖啡聊天的地方,何必包裝個看來神聖不可侵犯的外表?「文化沙龍」咧,連個名字都取的令人無法理解。

任 性終歸是任性,不論用多麼冠冕堂皇的理由加以包裝,仍舊是任性。我以為妳在接受清華聘書的同時,就應該理解到新竹那樣的文化沙漠,注定無法自然滋長出妳 要求的文化多樣性。台北新竹間的一小時車程,對居民而言可能只是從市郊到市中心的進城路徑,又怎麼要求這裡的店家刻意花心思,去競爭,去迎合妳這樣「藝文 界人士」的需求?

好吧,我必須承認把他整個搬回去也是個辦法就是。

為了某人的任性,這裡有一群人必須將和這家店有關的所 有習慣完全抹煞,準備時間只有可憐的一個月不到。到哪裡吃飯,到哪裡買書,要怎麼從物理系館鑽小路過 來,要怎麼從這裡沿著最佳路徑趕到學生家,這一切如同反射動作一般不需思考的習慣,在未來的幾個小時之後將全然不具意義,必須加以剝奪。

她會考慮,會在意這些嗎?

我想,大概不會吧。

不只是我,我覺得在店裡的眾人都一樣。明知道黑板上的數字一天一天的擦去,重寫,倒數,卻決定直到結束的那一瞬間,才正面去面對這件事情。就像是總務長來過的那天晚上,應該帶點感傷的情緒反而被來源不明的興奮所覆蓋;整個店裡嗨到一個不行,卻又沒有人知道到底在嗨些什麼。

只是,所謂的大限不會因為不想面對就不存在。

趁音樂還在的時候,我得想想,我想記得哪些。

我想記得只有我一個人抱著書在店裡,和貓哥兩個大男人對看的週五傍晚。

我想記得每次都藉著換唱片的時候偷偷幫小靖打廣告,但每次都拿不出 CD 讓客人購買的糗樣。

我想記得天氣好的下午,緣緣在一樓直盯著畫作出神的眼神。

我想記得 Dolphin 瞇著眼睛窩在高腳椅上,將還未擦乾的雙手舔乾的舌頭觸感。

我想記得 Amber 老喜歡拿正在閱讀的書當枕頭,在櫃臺上睡死睡癱的樣子。

我想記得在 Eggy 面前伸手,他就會主動把頭靠過來倒地撒嬌,還有再大一些老是趴在窗戶邊,找尋屬於牠的春天的可愛模樣。

我想記得一轉進巷子就看到 Phebe 站在大書上張望,然後站在我的肩膀上回到二樓的烈日午後。

我想記得 Angel 一階一階的跳到熱水機上趴著取暖,還有剛來的時候老是嚇得躲到音響櫃底下,需要兩個人前後包夾才抱的出來的樣子,

我想記得 Poki 企圖爬到客人腿上睡覺的無辜眼神攻勢,雖然還是鬥雞眼就是。

我想記得大家一進門就自然而然的圍到沙發那邊,吃飯的吃飯,玩貓的玩貓,總是聊些言不及義事物的景象。

我甚至努力的想讓我的身體代替大腦去記得一些東西,去記得每隻貓不同的重量,去記得撫摸 Eggy 毛皮的溫順感覺,甚至是幫牠剪指甲時,在手臂上掙扎抓傷的血痕。

幹,我覺得我好脆弱.......

2005.04.11,2006.03.19,將近一年,也是陪著 Eggy 長大的一年。

坐在最後一天的師大蘇格拉底店裡,環顧四周,想起首度踏進這裡的緊張情緒,還有踏上二樓階梯的忐忑不安。

想想,也許我們首度造訪的原因,就已經預告了這樣的結果。

「Eggy 你明天開始就沒有這麼舒服的 notebook 袋子可以窩囉。」

抓了抓在袋子上蜷曲成一團的 Eggy,同時望著爬上暖呼呼的筆電鍵盤就不想離開,每次呼吸與調整姿勢都以文字呈現在螢幕上,似乎不想讓我寫完這篇的 Angel 苦笑著。

情緒仍然複雜。

Monday, March 13, 2006

情緒.2006.03.12

誠實的說,我晚上對話的時候動了火氣。

我不喜歡動手動腳已經很久了,真在聊天時候一副要巴人要K人的樣子都是好玩成分,根本就是準備揮空。作作樣子有趣,真有人受傷可就不好玩;直接避免掉肢體上的任何接觸就代表對方受傷的可能性最低,比起先扁下去萬一真受傷了再道歉簡單的多。

話說回來,其實我不是為了這件事情大動肝火。照慣例只要睡醒應該就會恢復不少。我在當下沒有發飆,就代表我不會當下按著脾氣不飆回來才記恨;我當場說了無所謂沒關係,就代表真的是沒啥要緊,不會放在心上。

我真正火大的是另一件事情。

在職業場合壓抑自己某些「人性」,也許可以有限度的合理在其他場合的放肆行為,但「真的對他人動手」完全是另外一件事情,跟什麼私下場合工作地點一點關係都沒有!

有什麼事情真嚴重到可以讓人真的出力打人,還不是往肉多的地方是往容易受傷的肩關節地帶?真的出力踢人,踹中的還是小腿骨甚至是成千上萬個運動員一旦毀了就今生絕望的膝關節?

至少我自己不會輕易拿著踢足球的那股狠勁往人身上招呼,生氣的時候亦然,特別是已經被認定在「朋友」這個集合之內的人。真的不順眼的傢伙,受不了我會直接起身走人,避免後續擦槍走火的可能性。

我 跟貓咪玩耍、洗澡、剪指甲等的時候不會因為被抓的亂七八糟而直接發洩在他身上,畢竟我們的語言溝通不良。我不能完全理解什麼樣的舉動會讓他開心,也沒辦 法跟他解釋哪些部分要請他暫時忍耐一下;他也不能理解什麼樣的力道會超過人類身體自我保護的範圍,甚或是只顧著逃命都來不及了哪有餘力顧及其他?

貓啊,那是貓啊!

指望我把歸咎於難以溝通互相瞭解,對動物的容忍態度同等的用在人類身上?
--
我討厭生氣,是因為我會直接失控。

那跟「沒有脾氣」是兩回事情。

Friday, March 10, 2006

Time, Screw & Caohagan

我到現在還記不得資格考前的那一陣子是怎麼度過的,也或許是潛意識裡面不願意想起的緣故。有個不斷倒數計時的時鐘掛在心裡,上頭寫著的數字從兩位數減少至個位數,計量的單位也從月,週,天,終至成為小時。

也許會有人問,那分鐘跟秒呢?

那基本上是只有你跟考卷兩人(?)獨處處美妙的考試時間時才用的單位,不要再提醒我在考場裡感受到的無力挫折感了,謝謝 -_-!!

我 不能預知我到考前的壓力究竟會變的多大,但需要事先準備一些東西讓我撐的過去是一定必要的。然而平常的閱讀習慣在那一段期間完全崩潰,要靠書本暫時轉移注 意力顯得異常困難。以前是只要有空(當然得排除掉上網路跟打電動所花的時間)就抓起閒書來看,現在則是即使在唸書和唸書之間的空檔,腦子裡盤旋的還是那些 沒看懂得部分,沒唸完的章節,沒解出來的問題,沒.......

對,還有那些... 沒可能在考前唸完的考試範圍 Orz

Jamie Foxx 在Collateral (2004) 中飾演的 Max,藉著一張碼爾地夫小島的照片,作為他日復一日,枯燥生活中的精神解脫;我則在考試進入最後關頭前準備了一本書,作為萬一我念到瀕臨崩潰時把我拉近正常人一些的救命繩索。

Caohagan,卡兒哈甘。(http://tinyurl.com/kmfuh)

簡 單的說,有個有錢的日本人(對有大把大把的錢是重要前提,在這個案例裡面是他的全部退休金),一時衝動... 呃,感動的買下位於菲律賓境內的一個美麗小島,搬去島上和島民共同生活,隨手寫下的一些心得筆記。這個島上的居民生活還處於相當原始的狀態,而在東京長 大,為物質文明所養育成長的日本人島主,就這樣拋下我們熟知的世界,自願成為島民的一部份。

其實這樣的島可以討論思考的東西很多,不過我們在這裡就通通拋下不管,僅僅探究島民生活中與我們差異最大,最為奇特的觀念。如同恭敬的引用經典禱文一般,我想引用下面這麼一段譯文。

「時間並不是像沙漏一樣直線滑落,而是宛如太陽的光影,逐漸移動的日晷般地反覆著。」

我不知道譯者初次見到這行話的時候有什麼感覺,但我看到的時候只覺得一陣感動,說不出話來。

不斷的反覆,不斷的循環,腦子裡浮現出一個完美的幾何圖案。

圓。

那麼,如果將圓小心翼翼的往兩側拉開的話...

突然間一切都變的再清晰不過。

時間的前進會不會其實是一道螺旋,就像是彈簧一般?生命隨著螺旋軌道前進,跟著轉的頭暈眼花;而我們跟島上居民的差異,正表現在我們對這個,姑且稱之為「時間彈簧」,觀測角度上的不同?

我想,卡兒哈甘島上的人們,想必是從螺旋的正上方靜靜的望著吧?時間流逝的方向只有唯一一個,繞著圓圈不停的轉著。

於是,
日升日落是一個圓,
月圓月缺是一個大一些的圓,
季風的吹拂,雨季的來臨則是一個更大一些的圓。

時間就這樣,不疾不徐,維持著穩定的步調,平靜的循環著。

不需要急躁,不需要慌張,即使時間朝著離開「現在」的方向而去,卻也快速的朝向「現在」飛奔而來。所要作的,只要輕輕鬆鬆的過好當下的時刻就好,只要時機成熟了,「時間」自然會來到。

與 此相對的,在我居住的世界裡,彷彿連呼吸裡都隱隱帶著資本主義的氣味的世界裡,我們只能從側面窺見時間的流動。雖然途中有著不斷的上下起伏,但終究只往同 一個方向前進。同時,越是放在細微的尺度來看,越會感覺到時間流動的速度驚人。既然是不會回頭,直往終點奔馳而去的時間資本,浪費時間自然而然的成為一種 罪惡。逃避罪惡感的人們,努力的照著社會安排好的步調,盡力使自己在應該的時間做好應該的事情。求學以至於求職,結婚以至於生子,究竟是出於自願,還是只 是讓自己逃離那群被指為浪費時間的罪犯,早已無力分辨。

而所謂的自我就這樣受困於社會的巨大浪潮中,隨波逐流的向前漂流推進,無法停止。

當 然我知道這樣的螺旋理論有缺失。就算將那樣的上下起伏當成是所謂的人生高潮低潮,也不能完全解釋週期與震幅大小不穩定的狀況;或許真有存在四度空間裡的幾 何圖形能夠完善的解釋這件事情,妥善的將所有的現象串連在一起,也或許這是活在扣除時間之後只能理解三度空間人類的原罪。但正如活在三度空間中無法想像四 度空間裡的圖形到底像是什麼樣子,已經僵化到只能從一側觀測時間軌道的我們也難以將自己扭轉到和島民一樣的觀點,去看待那個永遠是「逝者如斯夫,不捨晝 夜」的時間。

只是……

「沒有什麼是非作不可,也沒有什麼是今天不做明天就來不及的。」

我在心裡找個空位,一筆一畫,一斧一鑿的,把這句話深深地刻上去。

也許會有作的到的一天。

也許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