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輩
毫無預警的狀況下,得知同學爺爺的死訊。
靜靜的看著他為此所寫的文章,我努力回想印象裡爺爺奶奶輩的印象。
爺爺在我三歲的時候就過世了,據說他很疼我這個最後才出生的孫子。在大哥眼裡,爺爺對這些較長的孫子總帶著一份威嚴,只有我這個小鬼頭回到鄉下,他會一臉微笑,想要牽著我這個小孫子到村子前面的圓環去閒晃,去逛街,去買東西。
不過也據說我小時候不太給面子就是 :P
我對爺爺活著的時候真的是毫無印象,唯一的記憶竟來自於爺爺的葬禮。我彷彿可以看見對南部鄉下最早的記憶是看見那個祭拜用的廳堂,可是因為這件事情被我爸媽一再提起,連我自己也不確定這樣的記憶到底是真的記得,或僅是想像力豐富的我描繪的畫面而已。
聽說當年爺爺的棺木安放在祭拜祖先的廳堂中,大人們神色哀悽的守靈,而還弄不清死亡是怎麼一回事,不滿三歲的我則是難得擺脫大人的糾纏,自顧自的跑進跑出,一個不小心竟踢到了爺爺的棺木。當天晚上無來由的發起高燒,鄉下的小診所處理不來,還緊急送到了新營的大醫院進行治療,說是什麼白血球數量高的嚇人,一般的發燒根本不會這麼嚴重。
信奉著名為科學的神明,儘管相信這世界上應該有超越人類如此膚淺生物的存在,骨子裡相信的還是當年醫生的診療和用藥正確讓我的病情緩和下來;但老媽的說法可不是這樣。「都是因為你去踢到,所以讓爺爺想起,想帶這個最疼的小孫子一起走;我趕緊跑去廟裡拜拜,又求了香灰讓你喝讓你洗澡,過兩天你的燒才退下來的。」
你是老媽你說了算,反正過了二十多年我還好端端的活著就是。 *兩手一攤*
奶奶啊... 記憶裡只剩下得了老年癡呆的奶奶總是一個人坐在院子的角落,也沒有什麼動作,只是一直咧著嘴笑著,看著我們這群孫子在院子裡打啊鬧的,但那也是十歲前的事情了。
外公跟外婆倒是清楚的多,直到上了大學都還能見到他們。
但真要說些什麼的話...
外公跟外婆對我還不錯(不知為何寫起來有股怪異感 o_O),但似乎不是單純的喜愛自己的外孫而已,一個跟我年齡相近,自然而然也玩在一起的表哥就老是得不到他們的喜愛。表哥小時候唸書念不出個所以然來,又很不幸的老是被(他媽媽我阿姨)抓來跟我做比較,一直到他在音樂這條路上的努力(當然還要加上我阿姨他們義無反顧的砸錢下去... 念理工果然還是比較省錢 Orz)終於開花結果,外公外婆才像是突然想起有這個外孫一般,見了外人除了吹噓我這個外孫多厲害多會唸書以外,還有另一個彈得一手好琴,低音號也是一把罩的。
伴隨著這樣的印象,伴隨著我跟表哥的交情,我對他們兩位長輩的關心總有些不信任感...
當然過年紅包還是照收不誤。
當然過年紅包也都被我媽拿個「幫將來的你保管」的爛理由給收走了。
外公走的快,記得剛好是在忙期末考那一陣子,進入忙碌狀態前到醫院去看外公時氣色還很好,可以站起來跟我們聊天,還跟我們碎碎念醫院的伙食真不是人吃的(住過醫院半個月的我舉雙手贊成),雖然回舅舅家休養也沒有在鄉下的家裡自在,總比這鳥地方好。
還過不到一個月就接到家裡打來的電話,說外公在昏迷之中走了,至少沒有痛苦太久,也應該算是好事一樁,著實有點錯愕。
外婆拖的就久了。先是為了青光眼動過不止一次手術,雖然有些好轉的跡象,最後還是失去了視力;加上身體狀況不佳,舅媽無能為力全天照料外婆,外婆的最後幾年都在療養院的床上,眼前一片漆黑的度過。
喔,得加上最後幾個月進進出出加護病房的日子。
聽說外公年輕時就風流,收入也總是不拿回家裡,就靠外婆一個人辛辛苦苦的把幾個孩子養大。我不知道這情形有多嚴重,只記得每回過年回外婆家,都只看到外婆忙進忙出的打點食物整理環境什麼的,外公則永遠都是躺在床上悠哉的看電視或是睡覺,或可看出一些端倪。
大概是因為這樣,加上身體的病痛,特別是看不到外界又只能整天躺在床上哪裡都去不了,和老媽去療養院探望外婆時總聽到護理人員私下向我們抱怨外婆只是成天說著以前日子過的有多可憐,那個誰誰誰又走了,誰誰誰也不在了,我怎麼這麼苦命啊等等的,也不管有沒有人要聽,更不知道外頭是什麼時間,常常得半夜三四點跑到病房去安撫外婆,否則整個房間的老人家到天亮大概都沒得睡了。
進出加護病房的日子就更糟了,不止一次出現的病危通知書,身強體壯的年輕人恐怕也經不起這樣的折磨,何況是最後連我們的聲音都辨認不出來,彷彿生活在自己的痛苦的回憶及幻想之中的外婆?
這樣活著一定很辛苦吧,我想。
跟外公走的時候不同,似乎所有人都有了充分的時間做好心理準備,彷彿所有人都在等外婆什麼時候讓自己解脫,也讓還活著的人解脫。也因此,外婆的葬禮對我而言也顯得有些弔詭。白天所進行的儀式,在靈堂前跪倒哭倒的親人景象還在眼前,而晚餐時眾人的談天及歡笑聲,除去服裝不看,就如同平時過年相聚一般。
整件事情最弔詭的地方就在於這兩種狀況竟然不會顯得太過格格不入。
如此看來,似乎只有我這個老是一臉冷漠,一副從旁觀察,毫不投入的傢伙才會覺得不對勁嗎?
Maybe, Maybe Not.
也許真是年輕氣盛,每次親人的離開,我都能一張冷處理的臉來看待整件事情。倒不是真將生死看得這麼透徹,反倒是有種疏離感,站在會場上的那個我好像只是站在一旁漠然的觀察在這典禮中的所有人。那個好似與典禮「主角」毫無關係的我,就這樣撐完全場。
我抬起頭,望著那個名為「理性」的自我,沒有說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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